“其实就是有事的吧?”春源朔喝了口十四代清酒,窗外东京湾掀起了海风,不合时宜带着阵阵蝉鸣,远远的飘了过来,把他略长的刘海吹得摇曳,余光里,对面半身靠在桌边沿的鸭志田一像是被说中了一般,有些心虚又尴尬的低头不停喝着手边的清酒,“是为了避免被编辑找上门,所以才来的东京吧?”
春源朔眯起细长的眼眸,抿了口已经冰镇过的甘冽酒液,目光转向对侧,似笑非笑的看着鸭志田一。
“怎么可能。”鸭志田一放下酒杯,伸着筷子边吃着毛豆边逞强的说,“像我们这样的大作家,这个月的稿子写不出来,那也是常有的事情,编辑,而且还是像荒木小姐这种成熟温柔的女性,肯定不会做出追上门这种事情的...”
一本正经的解释下,倒是显得有些口不择言。
至少,春源朔是知晓了鸭志田一的编辑是一位名叫荒木的成熟温柔的女人,不过听其描述,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某些方面有些异常的可怕。
“...总之,工作上的事情,简单几句话也讲不清楚。”鸭志田一喝了口酒,擦了擦额头上快滴下来的汗液,“还是聊点其他的,春源你不是对《青猪》很感兴趣吗?正好我在有些地方陷入了死循环,想听听读者是怎么样一个的看法。”
这样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的很烂。
不过春源朔对于欠稿,编辑怎么的不感兴趣,现在作者本人主动谈及内容情节,他倒是很想听一听。
“那第一个问题...”
在他点头的时候,鸭志田一拿了串鸡肉,还没塞进嘴巴,在听到接下来的问题,又把手中的鸡肉串放了下去,只是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虽然平时有些无厘头不正经,但真要到了该严肃的时候,依然还是会像个应该有担当的中年男人那样严肃起来。
“翔子和麻衣之间,男主咲太会如何去选择?”
《青猪》目前为止,整本书中,对男主影响最为深刻的便是这两个人,一位是国中时期的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一位是高年级告白并点头答应的美女学姐。
这是一直困扰在春源朔心中的一个疑问,仅限于在阅读《青猪》的时候。
“原来是这个啊。”鸭志田一咧开嘴,直接笑了起来,仿佛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好涉及到下一卷翔子篇的情节,我不能说,但是可以透露一点。”
他伸出手指,表示就仅此一点点。
“目前还只是一个没有补足的雏形,具体点,就要轮到灵感这种东西说的算了。”鸭志田一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得意笑容,特意把后半段加重语调强调一遍,仿佛是在说,你看,我没说谎吧,来东京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灵感,才不是什么为了躲避编辑这种扯淡的理由。
坚持“拖欠稿子的作家才能算是大作家”的鸭志田一把脸偏向窗户那一边,目光扫过很远处,只能看得到点轮廓的海滩,在高楼林立的大厦间隙中,波光粼粼,十分的显眼。
“还记得麻衣被母亲遗忘的那个沙滩吗?”
“江之岛近侧的一处海岸线。”记性很好的春源朔表现的像是课堂里的好学生,立马出声一字不差的回答老师提出来的问题,“麻衣与咲太两人第一次约会,而且还和小恶魔学妹...”
“没错!就是那儿。”鸭志田一立马打断后续的话语,关于剧情这方面,没人能比他还了解且记忆深刻。
但要是有人现在递过来一支笔和纸,要他把那一段重新原封不动的写出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坐在面前的人——春源朔,可以凭借优秀的记性,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
当然,两人也不可能无聊到这种程度。
“麻衣可是问过咲太,现在也还喜欢翔子吗?这个问题。”鸭志田一十分明显的把线索丢到春源朔的面前。
其实根本不需要提示,春源朔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第一卷的情节和文字描绘出的场景。
【呐,现在也还喜欢她么?】
男主咲太这时候就像前几天面对表明心意水濑祈的自己,又或是之前在天桥上佐仓小姐的那一句话,是或不是,都没办法立刻回答,本人也没有一笑了之。
不过比起自己,在那之后经过一年时间磨练的咲太现在不同了。
“在原文里,答案其实就已经很明显了。”鸭志田一说,“在咲太心里,结论在很早以前就得出来了,只是无意识地逃避着把感情化作语言而已,但面对麻衣的直言不讳下,这种情绪,已经是能够说出来了。”
【曾经,非常喜欢。】
聚会结束后,春源朔婉拒了鸭志田一泡温泉的邀请,径直就离开了这家店。
在走出那条狭窄的长廊,快要到门口时,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怒气冲冲,似乎罪魁祸首就在这家店里边的某一个包间里。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春源朔侧着脸,瞥了眼这个女人,在她的嘴中,他刚刚听到了“鸭志田一”的名字。
恐怕,这位就是名叫荒木的编辑吧?
果真是个成熟温柔的女人。
望着那道隐没在灯火摇曳阴影中散发着怨气的背影,他不禁莞尔。
走在返回的路上,临近一个小型海滩时,大海呼啸的波涛海浪声,在耳侧,经久不绝的回响。
阳光倾洒,枝叶邻隙下泊油路的尽头,通往沙滩的阶梯上,一对看上去像是情侣的一男一女正坐在台阶上,面朝着大海,互相吐露着心声。
渐起渐落的海浪声把他们的声音掩埋,但只是这样,两人脸上却露出了解脱释然的表情,相视相拥,灿然一笑,像是心里的疙瘩就此解开了。
群青的海水,在夏季的烈阳下,耀映如辉。
没来由的,春源朔心里突然浮现出不知从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就算没有契机,时间也会把人的感情变成回忆。失恋的伤痛也像结疤了一样被添满,在没注意到的时候疤痕也脱落了。人就像这样不断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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