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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变数（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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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内，因为久无人迹，水泥地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蜘蛛在墙角结网宣示主权，将一切误入领地的昆虫绞杀吞噬。屋顶，燕子垒窝孕育生命。废弃的设备，锈迹斑驳，印着时代变迁的痕迹。巨大生锈的机床后，郭丽和学生被结结实实地绑着，由付道生的两名手下看管着。

一身修身卡其色猎装的付道生背上是打开保险的ak47步枪，他在厂房角落里发现被丢弃的被褥，他的目光静如一潭死水，他的动干净不弄一点声响。正拆除落了鸟粪、灰尘、草屑的被罩，被芯发霉生出黑色霉斑。付道生皱眉，脱下猎装露出壮硕布满枪伤刀伤的上肢。许晴雯抚摸付道生的伤疤，犹如触碰一段冰冷的过去，古铜色与鲜血、枪炮与硝烟、幸存与死亡，付道生像一座古老的遗迹，迷人而危险。许晴雯在付道生小心翼翼地搀扶下，坐在叠了几折的被芯上，被芯上垫着猎装，干净。

许晴雯问付道生：“如果自首，你会被判几年？”

付道生摘掉挂在头发上的蜘蛛网，他眼前的许晴雯还像初遇时天真烂漫。

许晴雯对付道生知之甚少，回忆里，那一夜月黑而风紧。醉酒的行人寻衅骚扰，无助的许晴雯恐慌抵抗，无济于事。恰巧路过的付道生仗义出手，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回家的路上，许晴雯牵着付道生宽厚温暖的大手，感觉安全而舒适。不久，许晴雯嫁给付道生，两个人领了结婚证，简简单单吃了一顿烛光晚餐，许晴雯的一生就托付给了付道生。付道生坦言自己在国外工。新婚燕尔，本该双宿双飞，结果付道生告知工出了点状况，必须立即去处理。许晴雯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不同的是，心有所想，万事可期。

她等到付道生回来，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和想象中不一样。

但她义无反顾。

“我的罪行，凌迟都不为过。”付道生像谈论天气一样轻松，许晴雯把心悬的很高，她面无血色，紧紧咬住发白的嘴唇，只有眼里流露出坚毅的目光，似一柄锋利的匕首，决然挥刀的许晴雯斩断退路。她拉起付道生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我和你走，天涯海角。”

许晴雯被付道生拥在怀里。一回头，郭丽安静地看着他们，孩子靠着郭丽的背睡着，被绑的郭丽和孩子动弹不得，说：“道生，放了她们吧。”

付道生拔出匕首，走向郭丽，郭丽触电般闪躲，身子挡在孩子前面，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付道生手腕一翻，绑着郭丽的绳子齐刷刷断成几节，他碰到孩子的身体，发烫。伸手在孩子的滚烫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这个孩子发烧了。郭丽一把抱住孩子，恶狠狠地说：“你逃不掉的。”许晴雯神色黯然，复杂地看着郭丽，正在这时对讲机里响起了刘铁胜的声音“付道生，投降吧，你想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过上亡命天涯的日子吗？”付道生拿着对讲机默默地走开了。

“你和他走，就再也回不了头。那是一条不归路。”付道生的手下冷冷地看着郭丽规劝许晴雯，枪口在郭丽的身上比划，郭丽无所畏惧的直视他的目光。许晴雯向郭丽招手，郭丽抱着学生坐到许晴雯身边。聋哑的学生露出痛苦的表情，两条眉头挤在一起，身体不停打着摆子。许晴雯把付道生的猎装盖在学生身上，郭丽把猎装紧了紧，学生偎在她的怀里，喉咙里发出病痛的呻吟。

许晴雯长舒一口气，目光里散发出母性的光辉。靠在锈蚀的机床边缘，她的双手不断摸挲着肚子，如获至宝般怎么也不舍得从肚子上离开。“还有几天，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以前，道生不在的时候，我很害怕，无依无靠让我感到恐惧，现在他回来了，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有了他的孩子，我要和他在一起。哪怕远走高飞，颠沛流离，至少他在我身边。”

“爱情会让人是非不分。”郭丽不解却感慨万千，“如果爱使人失去理智，我宁愿一个人一辈子。”

郭丽的单纯像极了曾经的许晴雯，许晴雯温柔地笑，那笑容如孕生万物的和煦春光，“你还年轻，不懂生活和爱情，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善恶评判。我希望你会遇到一个能给你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人。”许晴雯越说越凄婉，温柔的笑容变得惨淡。一朵愁云渐渐笼上她的面庞。郭丽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

还是在今天早晨，已经休产假在家待产的许晴雯忽然重返校区办理离职，也许这一切都是早有计划。只是始料不及的是，一把落地的手枪打乱了付道生的如意算盘。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无法预知。郭丽对中国军人的风所知近无。电视里从没有警察军人向罪犯和敌人妥协的先例，付道生又凭什么让军人警察对他网开一面。“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付道生逃不了的。”许晴雯面无表情。“逃不了就一起死。”许晴雯自知言语有失，又慌忙补充，“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你会安全离开。”

咫尺天涯的距离，正与恶分庭抗礼，嘈杂的电磁音。刘铁胜听到付道生的声音，“警察，孩子发烧了，派一个医生把他带出去。”苏图的战斗小组尖兵李群朴喜出望外，“付道生良心未泯，他输定了。”赵毅冷哼一声，苏图说：“少年，童话故事害死人，少看点。这种人会妥协，安大队长也不用亲自来了，机灵点，做好准备吧，不见血是不可能的。”

郭青和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工厂，这一次刘铁胜没有阻止他，他给了郭青和一个男人的拥抱。谁也不能阻止一名大夫挽救生命，郭青和的步伐沉稳有力，如同慷慨赴死的勇士奔赴战场，义无反顾。林幼龙敬佩郭青和，他是真正的男人，伟大的父亲，称职的大夫。刘铁胜双手插着腰，目送郭青和进入工厂，突然一甩头顶的帽子。大声叫骂：‘他妈的，这个郭青和，还跟老子玩这套！“刘铁胜腰间的手枪套空洞无物，刘铁胜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妈的，枪里没子弹，他这是在玩命！“

谁也没想到，郭青和成为最大的变数。

苏图立即向战斗小组下达命令：“接敌后首先确认人质和郭院长的生命安全，遭遇反抗可以当场击毙，都明白吗？”

“明白！”三名队员齐声低吼道。

林幼龙伸出右手，怒吼：“如果战斗！”

战斗小组的士兵齐声回答：“如果战斗，必须换来和平！”

“如果战斗，必须换来和平！”

“如果战斗，必须换来和平！”

气势惊涛拍岸，特警队员纷纷侧目，那四个人站在一起是一道山岭，无形中，杀气腾腾如千军万马过境，其势不可破，其锐不可挡。

夕阳落幕，将夜染黑。公安、特警、武警和c集团军直属特种战大队——“野狼”背对城市的灯火炊烟，一场恶战在即，避无可避。

屏气凝神，工厂里一片寂静。

郭青和被ak47的枪口顶在后腰。出现在他面前的付道生与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付道生也看出郭青和目光中流露出的诧异。“你想象中的我是不是形态猥琐，长着络腮胡子，面目狰狞，或许脸上的某处还刻着几道长长的疤痕？”郭青和惊讶地张了张嘴，付道生的笑容阳光亲切，如果不是亲历这起劫持事件，在大街上，在公园里，甚至在医院里遇到付道生，郭青和一定会将付道生当做是阳光乐观积极生活的有为青年。可他不是，他是劫持自己女儿，罪无可恕的罪犯。他与付道生之间相隔不足五米，付道生背负步枪，目光漫不经心，郭青和的白大褂里装着刘铁胜的配枪，郭青和的手颤巍巍地伸向口袋。

付道生用力地咳了一声，惊到了郭青和。付道生的枪口已经在不经意间指着某个方向，郭青和顺着看去，郭丽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发出呜咽，泪眼朦胧的。郭青和方寸大乱，认怂了，也就不敢再有动。

付道生得意地笑，那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是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人，任何人的小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最尊重的职业就是大夫，所以我不想对你动粗。陪我出生入死的很多兄弟还能活着，因为有大夫救治了他们，尽管他们得救了以后还会继续杀人但是在非洲从没有医生拒绝挽救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我的兄弟曾经告诉我，大夫是唯一拿着刀，却可以拯救人于伤病的天使，伤害天使的人会下地狱。所以我不杀大夫。你走，带着这个孩子离开。”郭青和机械地来到郭丽面前蹲下，眼里闪着泪花。他抱起孩子，郭丽点头鼓励父亲。郭青和起身，付道生的手下眼疾手快将一枚炸弹的导线穿过郭青和的腰和肩，固定在他的后背上。手下拨动红色的启动键，炸弹长长地发出一声“嘀——”

开始倒数。

01:00:00

00:59:59

……

郭丽惊恐地挣扎着，付道生按着她的肩，郭丽动弹不得。一脸厌恶地甩动肩膀，想要挣开他的手。付道生从手下的手中接过另一枚炸弹，在郭青和的注视下，耐心细致地将炸弹固定在郭丽的身上。郭青和感到天旋地转。他抬手拔出手枪指着付道生，“放了她，不然我就开枪！”付道生挑衅地看着郭青和，郭青和身后的几个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他，手指稳稳地压在扳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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