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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贾梅慌了：她无意中作了那种让别人久等的傲慢女孩，只有林晓梅才这样不通情理，她也实在想不出谁会造访，不知有什么事；一时间，急得界尖都渗出了汗。

那个神秘的来访者霍地站了个笔挺，那是个脸儿黑黑的男生，长得很端正，眼睛很热情，眉毛浓浓的，肩也很宽，只是个子不高。看来，这种男生穿军装一定合适，属于英武型。

&ot;我叫王小明。&ot;他自报姓名。

&ot;王小明？&ot;

&ot;你怎么忘记了？&ot;王小明嗓音很大，很有气度，&ot;你给我来过信。&ot;

&ot;想起来了！想起来了！&ot;贾梅开心地高声叫起来，&ot;你的作文分数一定很高！&ot;

王小明很豪迈地告诉贾梅，他是一中文学社的骨干，在市里四家报刊上发表过十五篇文章。他随身带着个小笔记本，掏出来。翻开了，作报告似的一项项讲起来。他的成功的文章都剪贴在那儿，有散文，有诗歌，也有影评，还有一篇是小品文，讽刺老师为学生补课乱收费。

&ot;你们学校果真有这种老师？&ot;贾梅扬起眉毛问。

&ot;我们学校还没发现，&ot;他沉着地说，&ot;我从其它报纸上看到这类现象时，很气愤，就把人物换了换，改成另一个更辛辣的故事去投稿的！&ot;

贾梅简直敬佩王小明的老练，他不仅是个小作家，而且对社会有那么高的责任感，而从他等人一等两个小时的劲头，又足以让人知道他的毅力！将来，肯定前途无量。看样子，王小明也喜欢那种把他看得很高的女生。他挥动着小本子，像团支书跟落后学生谈话一般，滔滔不绝地大谈一通。后来，路灯亮了，王小明意犹未尽，不得不收住话，和贾梅互相交换了家庭地址。

&ot;咦，地址很熟悉！&ot;王小明拍拍脑袋，&ot;写作班一个姓贾的作家老师也住你们这幢楼里！&ot;

&ot;他是我爸爸！&ot;贾梅很兴奋地说，&ot;原来你认识他！&ot;

&ot;哈，无巧不成书！&ot;王小明很有文采又略带风度地说，&ot;世界有时怎么变得那么小！&ot;

晚上，贾梅一踩进家门，哥哥贸里就厉声问：&ot;刚才那个指手划脚的小子是哪路军的？&ot;

&ot;他是一中的，叫王小明！&ot;

&ot;一中的？&ot;贾里马上坐正身体，&ot;杂牌军！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对，他都和你谈了些什么？&ot;

哥哥就喜欢冒充家长，其实，他和贾梅应该平起平坐！贾梅说：&ot;他是爸爸的学生，写作班的，叫王小明。&ot;

爸爸听见了，说：&ot;噢，是一中的王小明？他笔头很快，可偏科太厉害，已经留了两级。否则，现在该初中毕业了！&ot;

&ot;原来是光荣的留级生！&ot;贾里不屑地说。从此，他多了句口头语，形容起华而不实的人来，动不动就说：&ot;就跟王小明似的。&ot;--完全把这名字当成一个专用词汇。

王小明不知自己的名字常被引用，他时常上门来找贾梅，一般是星期六下午。他离开学校，进入家庭时就显得有些拘谨，上楼下楼，低着头，贴着墙，躲着什么似的。每次他撤了门铃，贾梅让他进去，他总要忸忸怩怩地推辞半天，黑黑的脸露出些羞涩：

&ot;我，我是来借书的！&ot;他解释说，&ot;闲得无聊，就想借些书。&ot;

贾梅迎他进门，她才不会在乎王小明留过几级呢。天才都是这样，起初不会被人重视。反正，她有自己的标准，那种成绩门门优秀，却连电影院座位都不会找的男生，她才看不起呢；她情愿结识不识字但会骑马打仗杀土匪的粗人！另外，她对王小明连留两级还存有些敬意：他不笨，他这样，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ot;我对数理化不感兴趣！&ot;王小明阐明自己的观点，&ot;这些公式将来可以交给机器人去计算，我们只需要操纵一下，按按快门。&ot;

王小明总是一厚叠一厚叠地借走作家的藏书，然后按时来还。有一次，他问贾梅：&ot;你喜欢艺术，那你一定也喜欢诗？泰戈尔的诗，你喜欢不？&ot;

&ot;当然，喜欢！&ot;贾梅说得含糊，因为她确实没听到过泰戈尔的大名，但又不愿扫这个大才子的兴致：他假如知道自己和一个诗盲交往这么多天，一定会后悔死了！

过了一星期，王小明又来了。这次，他仿佛矮了点，眼睛老看着自己的鞋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和劲头，往日即使收到退稿，他也没有这样灰过脸色，只是反复说：失败乃成功之母。

&ot;我，我送你一本《泰戈尔诗选》。&ot;他说，&ot;我特意去买的！因为我们同是泰戈尔迷！&ot;

&ot;谢谢！&ot;贾梅说。

&ot;这，这就是。请，请认真地读一读。&ot;他说着，把诗集摸出来交给贾梅，沉默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走了。

从此，王小明就不见踪影了。起初贾梅还感觉奇怪，想写封信问问，但又怕打扰他。因为他几次说过，他准备写一部最长的巨著，至少五百万字，把他所认识的人全部写进去。贾梅问有没有她，他回答说，至少为她写十万字，所以贾梅一直以为他在写那部伟大的作品，或许就在完成描写贾梅的十万字。

倒是贾里，时时不忘王小明，总是把他的名字推出来当典故。王小明赠送的那本泰戈尔诗集被贾梅随手放进小书橱里。她偶然也想起该读一读，可惜，在没有人规定她读书的情况下，她一般是不会读额外的书的。这次，终于也没有破例。

贾梅做梦也没想到，这事还有个非同小可的续集，看样子，笔头好的人，或许真能为她写上十万八万字。

这天，正是周日，午饭后，父母都没有离开饭桌，仿佛午休取消了。特别奇怪的是，贾里也端了个架子稳坐在那儿，肩平平的，一脸严肃，就差没有扣上风纪扣。贾梅刚想慢慢地站起来，就听爸爸开口说话了：

&ot;贾梅，今天我们想和你谈谈思想！&ot;

贾梅一愣，因为很少有人这么表情庄重地跟她说话。她赶紧看看贾里，可这位双胞胎哥哥，居然扭过脸去，表示划清界线。

&ot;谈什么？&ot;贾梅说，&ot;那就请吧，我没做什么错事呀！&ot;

&ot;妈妈有错。&ot;妈妈抢先作自我批评，&ot;我总顾自己排戏，把该和女儿谈心的机会也放弃了，所以我一点都不了解贾梅的变化！&ot;

&ot;关键是她自己！&ot;贾里很凶恶地瞪大眼睛，说，&ot;我早觉得不对了，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ot;

&ot;我怎么了？你们的口气里，好像我是坏人！&ot;贾梅委屈地说，因为他们全都如临大敌似的。

&ot;冷静些，贾梅，&ot;爸爸说，&ot;这种事不一定都是坏事，但如果你们相信我们，我想听听你对这事的看法！&ot;

&ot;我越听越糊涂！&ot;贾梅生气地说，她想，他们为什么老打哑谜，存心折磨人似的，可那样子，也不太像开玩笑。

贾里一声不响地把那本泰戈尔诗集放在贾梅面前：&ot;这本书你不会不认识吧？&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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