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窗外江面一片银光镀亮,因为江水流经此处,江底起伏不平,呈现出三处潭面漩涡,因为潭底的折射,竟然在江面上映衬出三个圆月的倒影。
姜秀润指着那圆月倒影柔声道:&ldo;当初选来此地,便是因为这里有名的三水映月……你我分别两载,也少看了两次玉兔月圆,便一次性在这里看全了,倒是化去了几分遗憾……&rdo;
她说话若是不刻意装男声时,便如泉水一般清冽,让人的心情为之和缓。
她看圆月时,凤离梧却看着她的脸。
当她说&ldo;化去几分遗憾&rdo;时,眼神里分明有着无尽地怅惘……有那么一刻,凤离梧甚至觉得,尽管她当初走的决绝,可是她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听完了她的话,再去看窗外的江边,那雾气江面便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凄迷之色。凤离梧一时恍惚,竟然想不起自己在上次的中秋之夜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大约是与她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肖似,一盏孤灯一卷书,半是寂寥半相思,撑着他度过大半个夜晚。
此时,她人就在他的身旁,馨香可闻,可是他却硬是拉不下脸来搂她入怀。
她不要他,跟别人生了孩子,可他却非她不可,这是一种何等的低贱堕落?
所以,他要吓唬她,让她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但是在高楼上,看着她被吓得呕吐,脸色煞白时,他就心疼了。
可是待她上楼时,凤离梧命令自己不能心软,不打断这女人的那一根逆骨,就算是将她掳掠回大齐,她也是不会安生的。
只是让他万没有想到的,却是这女人一早算计,竟然在安息城上悬了致命利刃,那种被心爱女人算计的愤恨真是叫人炸裂心房。
但现在,她却说,约在此处,其实不过是为了跟他欣赏这多出的映月,弥补心中的遗憾,那滔天的怒火似乎是被盆子水滋灭了般,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是以,在窗前沉默了半晌,他才冷声道:&ldo;分开了,你心里还会想着我?&rdo;
姜秀润转头看他,本来应该是朝气蓬勃的青年,眉头间刻有了淡淡的川字印痕。
她缓缓伸手抚着他的额间,沉默了一会道:&ldo;怎能不想……&rdo;
凤离梧一紧她的腰,终于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从嘴里蹦出来的却是气狠狠的话:&ldo;却是想的怎么淹死我?&rdo;
姜秀润不想再继续这无解的话题,见他终于说话了,便牵着他的手回到座位,捏了一块月饼给他吃。
凤离梧这一日都未食饭,现在肚中正饿,不过却也不想这么快就放过她,只哼了一声并未张嘴。姜秀润举着手一直在他的嘴边,只两眼温润地看着他。
凤离梧看着如同两眼泉水般的眼睛和清静的目光,终于轻轻张嘴,任她将月饼轻轻投入。
饼儿的味道,自然是舒爽入口的,那馅料也是凤离梧爱吃的红豆捣泥的馅料。
既然张嘴吃了第一口,余下的时光,二人倒是像默契达成了共识一般,不提国事算计,只是品菜酌酒,赏月共怀。
站在门外窦思武看白浅一直未曾吃东西,还殷勤地给她端来的托盘,肉菜米饭一应俱全。
可惜白浅不领情,狠狠瞪了窦思武一眼。窦思武却是满心地委屈,小声道:&ldo;不过各自当差,在船上我可也让着你了,你怎么这般小心眼,这么久不见,也不说想我……&rdo;
这句话正好捅在白浅的肺门子上,当时若不是船上狭窄,她又措手不及,她自觉断不会被窦思武扣住。当下也不看那托盘上的酒菜,只冷哼哼地拿起自备水袋,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白水。
江月美景虽好,终有曲终人散之时。
待得饭食到了一半,凤离梧突然停箸,只是那长指不停地在桌面上轻叩。
姜秀润是知道他这习惯的,便是心里又在算计什么,又十拿九稳时才会这般下意识的动作。
算一算,时辰差不多了,姜秀润轻轻站起身来,说道:&ldo;今日相见,已经践行约定,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免得守坝的将士误会,平生波折便不好了。&rdo;
凤离梧慢悠悠道:&ldo;你修建堤坝准备水淹安息,倒是别出机杼,只是……你是觉得朕是被吓大的吗?&rdo;
姜秀润心中一震,转头看向凤离梧。
凤离梧悠悠地道:&ldo;孤承认刚看到你的图纸时,确实唬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想波国的地势,便知此策绝不可行。距你那水坝不远处便有一道山谷,足以将洪水拦住。&rdo;
姜秀润身子一僵,刚才两人相处时,凤离梧并未招人入内询问,也未看过地图,却是如何得知水坝外有道山谷的?
这个水坝其实是她准备近期修建的,用来扩大种植水稻,和水灌安息完全没有关系,就连那处山谷,她也是不久前才从地图上看到。她刚刚才绘好图纸,出发前也是灵机一动,将此图带上,想着说不定能起到作用。
毕竟凤离梧远道而来,哪里熟谙波国地势?她向来是个惯会空口白牙吓唬人的,便是拿出个胸有成竹的气质,只要唬住了他一时,得以全身而退便好。
哪里想到,凤离梧不过是一顿饭之间,便自己醒悟了过来……难不成他已经将波国的地势河郡烂熟于心,这才发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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