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五分钟後,尤司提喘着气,抬头看着双刃公会的双扇木门与巨大招牌。
几个月前才发生过几乎相同的事情,只是他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那彷佛是好几年以前的回忆了。那时候他和菲莉珍还天天到城外进行剑术训练呢,也是那一天,他们听说了魔兽战争开始的消息……
而今天,持续这麽久的等待终於结束了。尤司提推开门,踏入大厅,动作与步伐都b上次更加坚定。
印象中,大厅是个宽阔舒适的空间,但今天这里挤满了身穿盔甲、背着行囊的冒险者,整个空间如清晨的市场般喧闹杂乱。室内的气氛欢快且满足,好像这些人是刚去参加一场草原野餐回来似的。
尤司提随意选了一个看起来面容和善的男冒险者问话,报出他父母的名字。
「你……」那人瞬间倒弹一步,脸上的笑容消失无影踪。「你该不会……是他们的儿子吧?」
「是的,我叫做尤司提。」
「……好吧,跟我来吧。」
为什麽要露出一副好像自己是一头危险的猛兽般的表情?尤司提虽抱持疑问,默默地跟在男子身後。男子带着他离开拥挤的大厅,踏上楼梯,穿过几条走廊,一路上仍可听见从公会各个角落传出的说笑声。最後,他们停在一扇jg致的大门前方。
在男子打开门的同时,尤司提默默瞥了门上挂着的一个牌子一眼,上面的文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会长办公室」,他很确定他的父亲和母亲都不是会长。
透过男子打开的门,尤司提的视线与坐在书桌後方的巴德先生交会,巴德先生一瞬间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接着对正要开口说话的男子挥挥手,男子立刻如逃跑般飞奔着离开了。
「尤司提啊,好久不见了。来,进来吧。」
巴德先生装出一副轻快活泼的语气,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悲伤。
不要。尤司提走进房里,关上门,强迫自己的脑袋停止思考。不要去想为什麽……
巴德先生在座位上变换了一下姿势,看起来却只显得更加紧绷。「嗯,我猜你又是来找你父母的吧?」
尤司提麻木地点点头,但停不下自己脑中那个理智的声音。为什麽那名冒险者要带他来这里?他们看他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为什麽巴德先生说话这麽吞吞吐吐的?他的父母到底在哪里?
是有那麽一个可能x可以解释这所有的问题,但是……
「他们不在这里,对吧?」他的话语冲口而出。
巴德先生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是啊……你现在还见不到他们,不过——」
「战争结束了,如果要庆祝,大部份的冒险者都会一起行动。既然现在所有人都一起回来了,他们也应该会在其中,但是他们并不在。也就是说……」尤司提颤抖着做了一个x1气的动作,却觉得没有东西进到肺里。「他们可能是去做任务,但是战争好不容易结束,才不会有人想在这种该庆祝与休息的时刻去工作,而且再怎麽说,就算是要接任务也必须先回总部一趟。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回来,他们……」
说到这里,尤司提放下所有他从小所学习到的礼仪与伪装,也抛弃所有理x与逻辑,顺着x中那gu灼热得刺痛的感情大喊:「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巴德先生做出一个打算要站起来的动作,然而又在半途中停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意外弄哭小孩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新手爸爸。
「尤司提……你也知道的,他们选择冒险者这个职业,就是要不畏艰难,竭尽所能地帮助人民、与强大的魔兽战斗,即使……即使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清清喉咙,压低声音。「他们……你的父母,奥克和莎琳娜,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为了人类贡献出自己的x命,是真正的英雄,他们的灵魂一定会获得永恒宁静的安息。」
尤司提以为此时应该会有一道闪电劈下来打中他,巴德先生亲口证实了他脑中那个他极不愿意相信的猜测,但他只是想:原来事实真的是这样啊。
原来他们si了啊。他对自己点点头,很有他们一贯的作风,丢下他跑去忙工作,丢下他跑去前线战斗,现在又丢下他先行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到头来,他一直在等待的就只是一场空,他以为父母会回家,他的生活会回归日常。不过,说的也是,他的父母什麽时候真正回家过了?即使住在家里,也和不在几乎没有什麽不同,而这次更是永远离开了家。
「在你成年之前,」巴德先生的语气带着点怜悯。「我会尽我所能地支援你。有任何需要都欢迎来找我……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好吗?」
尤司提点点头,但巴德先生的话音很快就在脑中散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承诺了什麽,只是下意识地遵守别人对自己说话时必须给出回应的社会礼仪。
「……我……我该去工作了。」
他僵y地转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找到门把的,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无法进入他的眼中。他的世界变得模糊、扭曲、一片黑暗,彷佛进入了一个充满细碎回声的洞窟。
他跌跌撞撞地踏入走廊,像是喝醉酒的大人一样。公会仍和他进来时没什麽不同,人们放松着、笑着、满足地吃喝着、谈话着。为什麽?为什麽他的父母不在这里?难道他们没有资格享受宁静的日常生活吗?
不对,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另一部份的他在脑中愤恨地说。他们什麽时候稀罕过宁静的日常生活了?总是早出晚归,从不多花时间陪伴他们的儿子。他们在si亡的前一刻,想必也从来没有後悔过「要是出发前再见那孩子最後一面就好了」吧?
一种宛如坠入无底深渊的感受,与另一种高涨炽热的酸刺情绪互相拉扯。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撕裂,但事实上又是好端端地离开了双刃公会的大门,站在街道上。
再来要去哪里?他环顾四周熟悉的王城街道,突然觉得世界距离他好遥远。
他应该要去工作……但工作了又能怎样?父母已经不会回来了。已经没有人能让他夸耀自己的成就,希望从他们那边得到赞扬;没有人会替他指引前方的道路,让他燃起想要证明自己的斗志;没有人会陪伴着他,关ai着他,永远会接纳他、鼓励他。他的家已经破碎,他又该往哪里去?
心被沉沉压着,像是整片天空掉下来砸在他身上。
这一次,没有人来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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